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☆、第 18 章 (5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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閔叔!我傷到人了!”

牢房地面上靠近欄桿的地方躺著一個人,微微佝僂彎曲的身體擰出某種強忍疼痛的弧度,那支純屬巧合飛進來的利箭,正紮在這人左上臂上,箭尾隨著他身體的顫抖而微微晃著。

那個兵士也嚇了一跳:“不會這麽巧吧?”

少年抿了下嘴唇,果斷下命令:“打開牢門,咱倆悄悄把他帶去白大夫那裏去治傷。真要被我爹知道了,得扒我一層皮。”

躺在地上的焦影帝忍著疼痛,興奮的在心底給自己比了個V。完美!任務完成!

……………………………………………………

只是事情一波三折的,永遠比戲劇還要誇張。

一行三人偷偷摸摸的才到白大夫院門口,那個結實的兵士還沒等去敲門,大門就吱呀一聲從裏面拉開了。

走出來的高壯男人一身黑衣,粗獷彪悍,可不正是這邊關守城的大將軍岳麒麟?

一時間焦越郁悶的只想自戳雙目。

他明明只想躲開這個人。命運這狗東西是有多想不開?

叫鷹哥兒那個少年剛剛還是沈穩的小大人性子,眼下結結巴巴的,心虛的樣子一覽無遺。

“爹您怎麽在這兒……”

岳麒麟淡淡掃了眼岳鷹,跟著是被兩人架著的焦越,最後目光定在閔叔身上,言簡意賅:“閔雄你說,怎麽回事?”

閔雄臉上也有幾分驚慌,好在知道自家將軍的脾性,穩了穩心神,簡要把過程說了一遍。

“回稟將軍,我剛才陪著鷹哥兒練習射箭,誰知道那麽巧,一支箭剛好飛進了牢室的小窗。鷹哥兒不是故意傷人的,這就是……巧了……鷹哥兒心善,想著找白大夫給包紮一下。”

岳麒麟不置之否沒有答覆,鷹隼般的目光略一停頓之後,利劍般的落在了一身冷汗的焦越身上。

焦越面上強撐著,心底叫苦不疊。這特麽背運的,喝涼水都塞牙。苦肉計演的好好的,有人跳出來攪局,唉……

“行了,交給我吧。”在場四個人誰都沒想到會等來岳麒麟這麽一句話。

鷹哥兒擡起眼幾分意外和驚訝:“爹爹,您……”

“不過是點皮肉傷。”岳麒麟伸手拽過焦越那只完好的胳膊,拎小雞似的扯到身邊:“等我問過,如果真是誤傷,我負責把他傷處包紮完好。”

閔雄聽出弦外之意了,視線在焦越身上一轉:“將軍您覺得這人可疑?”他沒參加那天的交戰,是以這還是第一次見到焦越。根本不知道這個穿著打扮怪模怪樣的年輕人是什麽來路。

岳麒麟很細微的扯了扯嘴角,目光深邃不見底:“各路斥候我都問過了,沒有這人所說的什麽中國。當日跟韃靼交戰,剛把他們趕跑,這人就站了起來要跟我們回城。”

焦越也不裝死了,瞪著眼睛一副受冤枉的郁悶樣兒:“你都不聽我解釋,你怎麽知道沒有中國?你們這些古代……”

話到嘴邊,焦越踩了一腳急剎車。

不行。這是愚昧的古代,萬一他們把他當成妖怪,還是會被弄死。

“反正我就是來自某個你們根本不知道的國家,可是我根本不是什麽探子細作,我就是倒黴……還被你們關在牢房裏不管不問生蟲子。”

說到後來自己也覺得委屈,焦越縮了縮脖子:“這麽冷的天,不是有床破棉被,我早就凍硬了!你們枉稱正義之師,就是這麽草菅人命的嗎?”

岳鷹和閔雄一起,眼睛瞪的銅鈴似的,嘴巴微張,目瞪口呆的傻樣子。

居然,有人敢這麽跟鎮北將軍岳麒麟叫板?!

☆、番外二

什麽叫做一鼓作氣再而衰三而竭?

在白大夫門口大喊大叫據理力爭的某人眼下成了不折不扣的蔫茄子。

“牢房小窗離地九尺,箭矢自下而上射進牢房,角度和力道不對,根本不可能造成這樣的傷處。你剛才說,當時你就坐在欄桿那裏對嗎?按照你坐著的高度,慢說岳鷹這只箭有沒有餘力紮進你的胳膊,就算有,也該是擦著你的頭頂飛出去才對。或者說你要是站著的……”

“我當時都嚇壞了,哪裏記得那麽清楚!”焦越強詞奪理試圖扳回一局:“我記錯了,我當時是站著的!”

只見岳麒麟面無表情的臉上掠過一抹似笑非笑,焦越瞬間覺得不妙,好像自己掉坑了一樣的直覺。

“好,你當時站著的。”高大的男人伸出鐵鉗子樣的兩指,牢牢捏住箭尾:“從窗戶飛進來到紮在你胳膊上,這只箭的方向應該是自上而下的。對嗎?”

焦越低頭一看,不誇張的說,冷汗刷的就下來了。

當時情急之下,他拿著箭咬了牙直接閉著眼呲牙咧嘴就紮了下去。哪裏會縝密到自上而下這樣的細節之處?

“沒法自圓其說了?”男人手指動了動,金屬寒涼的觸感在皮肉裏分外清晰,點點刺痛隨著岳麒麟的動作而不斷擴散:“你這箭是自下而上紮進來的。試問一下,小兒莫非是蹲在牢房門口對著你射的?”

沈默了好一會兒,焦越哈的一聲:“物理系高材生啊!要不要算算風阻悉數,再畫個拋物線模擬圖,直接摔我臉上?”

沮喪和疼痛攪在一起,焦越此刻站在鎮北將軍面前,豁出去的嚷嚷起來。

“你以為我吃飽了撐的願意受這種罪?還不是你?官大一級壓死人啊!我犯了什麽罪,你把我關在牢房裏自生自滅?我就是死在裏面你們都不會知道吧?反正一時半會天冷也不會臭!我跟你說我是中國人,我騙你做什麽?至於你不知道,那是你孤陋寡聞!什麽狗屁韃靼,我那天看了下,跟茹毛飲血的野人差不多是吧?他們有我這麽帥嗎?他們有我說普通話這麽流利好聽嗎?告訴你我可是普通話二甲!可以當播音員那種!算了,跟你說你也不懂。原本那天我看著,覺得你應該是個明察秋毫的好官。誰知道!早想到會這樣,我才不會叫住你,隨便找戶農家,人家指不定心善的也懂得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。”

被人指著鼻子這麽罵,這在岳麒麟來看,實在太過新鮮。

想他自打十歲舉起京城兵部大門口那對石獅子開始,再沒人敢招惹他。連皇帝見了面,都是客客氣氣的,一口一個愛卿。

沈默在不大的房間內蔓延。

吼也吼了,罵也罵了,焦越後知後覺的慫了。

“咳咳,我跟你說不清,我走了,我不求你,我出去到城裏找個飯店打工端盤子也不求你。”

話音一落,外強中幹的某有為青年就轉身,強作鎮定的往門口走。

別叫我,別叫我,狗急跳墻可不好玩,兔子急了還咬人呢——

“回來。”岳麒麟聲音不見凜厲,只是哪怕就這麽平平淡淡的說出來,依舊帶著令人不可辯駁的氣勢。

焦越渾身一抖,運了運氣,瞇了眼自覺做出一副足夠兇神惡煞的表情,慢慢轉身:“你想怎麽地?告訴你,真把我惹火了——”

“拔箭。”岳麒麟指了指青年左臂上搖搖欲墜掛著的可笑箭簇:“我先幫你把傷處包紮好。”

……………………………………………………

“所以,這是大楚國?你是大楚國的鎮北將軍岳麒麟?這名字真霸氣!”焦越披了一身棉袍,血色回到臉上,那種慣性跑偏的樂觀脾性開始作祟:“那個小哥是你兒子?看不出來嘛,鷹哥兒長得帥氣多了,估計像媽媽多一點……”

岳麒麟百年難遇的有點後悔。

他幹嘛要撿這麽個話癆回來?

就算這人真不是什麽探子細作,可是這種巴拉巴拉嘴巴不停的壞毛病,簡直把自己吵得腦仁疼。

“你的國家在哪裏?我派兩個士兵送你回去。”

自來熟且不記仇的某人像被噎到了,翻了個白眼:“回不去了。”

“什麽意思?”岳麒麟利落的包好最後一道紗布,細心的打好繩結:“要出洋?”

焦越長長嘆口氣,抓了抓腦袋:“我說了你也不懂,不過就是回不去了。因為中國不在你能看到的這片大陸上。”

“你的頭發怎麽這麽短?和尚?”岳麒麟問出口自己又搖著頭否決了:“應該不是,和尚就算還俗留回頭發,也沒你這麽怪異。”

你才怪異,你全家怪異。

焦越只能腹誹,嘴巴上可是一派現世安好:“我們那邊,男人都留這樣的發型。”

“身體發膚受之父母。”岳麒麟這個古代人不讚成的搖頭,跟著站起身來:“好了,你可以走了。你不是要找飯館端盤子當小二嗎?可以去了。”

這就,解放了?

焦越從椅子上站起來,不敢置信:“你、你說,我可以離開了?”

“既然你不需要我派人送你返鄉,”岳麒麟雙手垂在身側,高壯的身軀昂揚挺拔,看過去令人分外安心:“你走吧。”

焦越突然間不知所措了:“我……太好了,那我,我走了。”

“把棉袍穿好,還有,這是一些碎銀,出去吃住總歸要用,也不多,算是這幾天我們邊防軍怠慢的賠償好了。”

青年夢游樣的走了。岳麒麟轉身往練武場走去。

男人嚴肅冷峻的臉上驀的綻開一道冰封的裂縫,而且有慢慢擴大的嫌疑。

【他們有我這麽帥嗎?他們有我說普通話這麽流利好聽嗎?告訴你我可是普通話二甲!可以當播音員那種!】

這人,真有意思。

……………………………………………………

轉眼過了三個月,西北這邊進入盛夏季節。

白日裏有毒辣日頭曬著,酷熱難當。雞蛋埋到沙子裏捂上一炷香的功夫就能熟了。

到了晚上,溫度隨著太陽落山蹭蹭的往下掉,一日冬夏絕不是玩笑話。

河市這處邊陲縣城因為鎮北關防軍駐紮在城內,百姓安居樂業,幾乎就是個夜不閉戶路不拾遺,衙門裏清閑到驚堂木落灰,縣太爺打瞌睡,衙役小哥養貓玩。

不過也正因為小,家家戶戶低頭不見擡頭見的,很多人都互相認識,是以有件屁大點兒的事兒,很快就能傳遍全城,人盡皆知。

這幾個月,縣城裏出了個風雲人物。

“李大嬸,你這是幹什麽去?”

“小雲兒鬧著要吃芭樂家奶酪糕,這不,我得趕緊排隊去。”

“哎呦那你可有得排了,我剛從那邊過來,門口排了好多人了。不過也確實是好吃,老張頭去過京城不是?就他說,芭樂家做的幾樣點心,比京城姚家糖鋪的還好吃。”

“就是就是,連我這老婆子一把年紀都忍不住嘴饞,隔三差五的就想吃點。還有掌櫃的芭樂,這孩子真不錯,和善又懂禮,價錢又公道。”

“誰說不是呢,嘖嘖,我跟你說哦,老楊家那個二姑娘,最近往芭樂家跑的可勤快了,我瞅著,那丫頭怕不是看上掌櫃的了。”

“嗐,你這都什麽時候的消息了?早過了。楊家二丫頭被芭樂拒絕了,聽說蘇家那個小女兒……哎呦,這不是岳將軍嗎?還帶著鷹哥兒,真是難得看著這爺倆……”

縣城中心的石板路上,岳鷹跟著他爹並肩往前走,看得出少年臉上又是崇敬又是難掩的興奮,連一貫的穩重都不見了,少有的孩子氣。

“爹,芭樂大哥的糖鋪就在前面,前些日子我路過,他送了我一堆各種各樣的糖,還有奶酪糕。爹教我不能白拿別人東西,我想給他銀子的,可是芭樂大哥說什麽試吃,不要錢。”少年靦腆的笑,抓了抓耳朵:“芭樂大哥做的奶酪糕真好吃。”

岳鷹還在繈褓中時候,將軍夫人就過世了,岳麒麟沒辦法,只能讓人把岳鷹千裏迢迢帶到河市,自己又當娘又當爹的帶著。好在這孩子也是個來報恩的,乖巧懂事,從不惹事生非。平安無災的順利長到十二歲。

所以岳鷹從來沒吃過京城裏那些細作的精美點心,也沒染上京城那些京官家裏公子少爺們的紈絝做派,秉性敦厚淳樸。

岳麒麟難得和顏悅色,伸手拍拍兒子還顯稚嫩的肩膀:“好,爹帶你去吃。”

岳鷹興奮的臉都紅了。

焦越想不到時隔三個月,還會見到這個男人。

原本他沒覺得自己的鋪子低矮狹小,怎的這個岳麒麟一進來,瞬間逼仄的快要無法轉身一般。就仿佛他在那裏站著,一個人站成了頂天立地的大山,還是專門堵門的那種。

“好了好了,父老鄉親們,謝謝擡愛哈。今天的奶酪糕都賣完了,明天趕早,謝謝各位謝謝各位。”

一位眼尖的大嬸哎了一聲,伸手指著罩著白紗的櫃子裏面:“那不是還有兩份嗎?”

焦越笑的幾分促狹幾分無奈,卻讓人氣不起來:“朱大嬸兒,好歹岳將軍爺倆來了,不得給他們留點兒嘗嘗嗎?”

大夥兒哄堂大笑,紛紛散去。朱大嬸也不好意思的笑了:“應該的,應該的。那我可說好了,你明天給我留兩份,一早我就過來拿。”

“成。”小青年特會來事兒,伸手在櫃面上抓了兩個牛皮紙包的小糖塊遞過去,笑瞇瞇的:“帶給孫女嘗嘗,店裏新品牛軋糖。多提意見哈。”

☆、番外二

“你等我一下。”焦越伸手摸摸鷹哥兒的腦袋,小孩似的擠擠眼睛:“我給你去地窖裏拿冰淇淋吃。”

“冰淇淋?”鷹哥兒知道這個芭樂大哥家好東西多,可是這勞什子冰淇淋,他真是沒聽過。

“不擺櫃臺賣的,招待貴客時候才有。”焦越洋洋自得:“溫度不夠,又沒冰箱,馬馬虎虎做一點。不過這個天氣降暑可真是管用。又甜又涼,奶香十足。”

鷹哥兒忍不住了,小孩的那一面好奇被勾起來:“我跟你一塊兒去地窖!”

最後三個人一塊兒去了店鋪後面的地窖。

焦越租的這個門面後面帶個小院子,反正他是自己一個人,幹脆就拾掇拾掇,前店後家的住了下來。至於院子裏那個地窖,原本房東是用來冬天儲存點食物的,不大卻挺深。焦越琢磨了半晌,閑暇時候自己又橫向挖了一點點,用木板架了個簡陋的櫃子,權當簡易冰箱用。

“小心點兒,這梯子快退休了,腳下慢著點兒。”

鷹哥兒一邊跟著下,一邊敏而好學的問:“芭樂大哥,什麽叫做退休?”

“退休就是說,大限到了,不能幹活了。”焦越下到了底,仰著頭伸出手:“來,鷹哥兒,扶著我的手跳下來。”

大限將至的梯子在岳將軍腳下發出讓人牙酸的吱嘎聲響,聽的焦越膽戰心驚。

“大將軍你說你非要跟著下來幹嘛?這屁大點兒的地方都要轉不開身了……感覺這個窖井要被你壓塌了。”

岳麒麟身量高大壯實,可是他身手敏捷,半點笨拙都沒有。

另外倆人嘀嘀咕咕站在架子那裏看什麽冰淇淋的功夫,岳將軍不動聲色的一眼掃過了整個地窖。

一覽無遺,確實——什麽都沒有。

“來,岳將軍嘗嘗冰淇淋。”焦越轉過身,哥倆好的大咧咧勾住男人肩膀。前一句聲音還很大,後面的話就像是牙縫裏擠出來的悄悄話,帶著揶揄:“岳將軍檢查完了?這下徹底放心了?”

身體挨著的青年頭發半長了,隨著他的動作蹭在自己脖頸那裏,微微的癢。

這樣靠的近了,即使整個地窖裏都是冰淇淋的奶香味,岳麒麟依然覺得,自己能聞到青年身上的那股甜味兒。是天天被各種糖熏的,像蜜一樣的存在。

嘴裏被不由分說塞進來一塊涼涼的東西,應該就是青年說的冰淇淋。

“怎麽樣?”焦越興致勃勃的問:“好吃嗎?”

“還不錯。”岳麒麟眼角眈了下自家兒子,不動聲色揭過了剛剛的問題:“我小時候在京城吃過差不多的,不過沒有你這個奶味濃郁。”

“那是必需!”焦越不經誇,剛要洋洋灑灑長篇大論說一下自己用的真材實料,就被男人一句話噎了個半死。

“還是西北這邊的牛奶味道更好一些。”

焦越默默收回手。他跟這人八字犯沖,不用友盡,做不成朋友的。

話說岳將軍你說話這麽討厭,怎麽還沒被打死?

出地窖的時候出了點小插曲。

鷹哥兒第一個上去,然後在焦越謙讓著岳將軍先上的時候,岳麒麟看了看梯子,不動聲色的讓焦越先行。

焦越沒跟他客氣,拽著直上直下的老木梯,手腳並用往上爬。

結果就在焦越爬到一半的地方,被他烏鴉嘴說中的瀕死木梯斷了,不提防之下,青年直接摔了下來。

鷹哥兒趴在地窖口那裏驚呼,幹著急沒辦法。

認命等著摔出內傷的焦越直接落進一個結實又溫暖的懷抱。

岳麒麟接住他了,還是公主抱……

“鷹哥兒去找截長繩子,一頭拴在院子裏的大樹上,打死結多繞幾道。”岳將軍臨危不亂,擡頭吩咐兒子。

褪去最初的慌亂,岳鷹脆生生應了一聲,掉頭跑了。

“我說,岳將軍你可以放我下來了吧?”焦越不自在的動了動身體,還好,沒有哪處受傷疼痛的:“我家沒有能用的繩子,鷹哥兒怕不是得出去找鄰居借。”

岳麒麟低低嗯了一聲,彎腰把人放了下來。

“你也太高了吧?”為了緩解自己的窘迫,焦越沒話找話:“我都有一米七八,怎麽往你跟前一站,就這麽不想說話呢?”

“不到九尺。”岳將軍惜字如金。

想到計量單位的差異,青年幹脆伸直手臂估算起來,反正等繩子,閑著也是閑著:“我看看哈,你這身高,應該不會低於一米九。”想了想,焦越又問:“對了,你剛才讓我先上,是不是看出來梯子要斷了?”

岳麒麟的回答差點把他氣到原地升仙。

“是。你這梯子不行了。”

“那你還讓我爬?”焦越簡直不知道說什麽好。

岳麒麟幾分不解:“為什麽不爬?你這樣掉下來有我接著。要是我先爬,掉下來你能接住嗎?”

想了下那畫面,焦越果斷搖了搖頭:“並不能。”估計自己會被打樁一樣的砸進地底吧。

天色漸漸黑了,所以原本借著天光還能看清周圍的地窖慢慢暗了下去,除了頭頂一弧藏青的天空,兩人周邊的木櫃子都隱入了黑暗之中,仿佛這處原本逼仄的空間被施了魔法,四周變成了汪洋大海般的虛空,杳無窮盡。

“哈,鷹哥兒這孩子不會回將軍府找繩子去了吧?”

明明焦越是純屬無心的玩笑話,結果岳麒麟想了想,很無奈的點頭:“看來真是。”

啪嘰一聲,焦越誇張的一手拍在腦門上做扶額狀:“這孩子心眼真實誠……”

兩人這麽尷尬的杵在轉身都不太方便的地方,再不說點什麽簡直要別扭死了。

“那個,鷹哥兒的母親呢?從來沒見過。”焦越交握著雙手,雙眼觀天,想起了中國著名的成語,坐井觀天。

“過世了。”岳麒麟也沒覺得這樣的隱私有什麽不能問的,簡簡單單回答了:“鷹哥兒母親懷著他的時候身子骨就不好,後來鷹哥兒沒滿周歲就過世了,我就把鷹哥兒從京城接了過來。”

青年嘖嘖兩聲,心中全然沒有對方這人位高權重自己要謹言慎行的想法:“那這麽多年,你就沒給鷹哥兒找個後媽?我的意思是……續弦,對,續弦嘿嘿。”

岳麒麟搖搖頭,這回倒是沒解釋。

“前兩天我聽鷹哥兒說,他有十二歲了。那岳將軍你貴庚啊?”

“三十二。”岳將軍不疑有他,老老實實回答了。

“這也不算年紀大嘛。”青年狡黠的笑:“正當壯年,幹嘛就過的跟苦行僧似的?還是,至今還放不下鷹哥兒過世的母親,深情不悔?”

岳麒麟認真想了想,繼續搖頭:“沒有。我跟鷹哥兒的母親是媒妁之言,結親之前沒見過。後來成了親,我在這邊守城,一年兩年的才能回去一次,現在想想,她長什麽樣子我都記不清了。”

沒什麽悵然,更多的是就事論事的平淡。

可是落在焦越的耳中,讓一個生在新中國的大好青年聽來,就覺得不是個滋味兒:“好歹給你養兒育女,你怎麽這麽沒良心?”

即使周遭很黑,焦越依然看得到岳麒麟投過來的眼神滿是詫異:“我沒對不住她。皇上讓我戍邊這裏,這是我的職責。可是不管是京城還是這裏,我沒找過別人。”

看來別指望這冥頑不靈的榆木腦袋懂得什麽是愛情了……

焦越歪著頭,突然撲哧失笑:“虧我覺得你這人看過去很兇悍很野蠻,原來也就是個紙老虎嘛。”

“那是因為你不是站在我對面的敵人。”岳麒麟淡定的懟他一句。

焦越默默的閉嘴了。因為他想起自己曾經被這人扔在大牢裏叫天不靈叫地不應。還好他跟這座鐵塔不是敵人。

“你呢?”岳將軍把話題扯回焦越身上:“你姓芭?這姓氏我沒聽過,連韃靼大金西樂這些邊遠民族裏也沒有。”

您老是職業疑心病發作了吧?

焦越翻了個白眼:“藝名。”

“藝名?”岳麒麟疑惑的上下打量他:“你是伶人?那你本姓是什麽?”

焦越最恨別人問的那句話和之後的答覆模式還是出現了——

貴姓啊?免貴姓焦……

“不告訴你,你就叫我芭樂好了。”焦越吸吸鼻子,幹脆拒絕:“我不是什麽伶人藝伎。這個藝名,我們國家很多人都有,就像你們的表字差不多。”

反正解釋不通的全都推到“我們國家那裏”就好。

岳麒麟也不惱他的答覆:“既然回不去國家,打算在這裏安家立業,怎麽不成親?剛才我聽李大嬸她們說的話,蘇家小女兒是個不錯的姑娘。”

焦越橫他一眼:“既然不錯,岳將軍找媒婆去提親就是了,想必蘇家一定高興的很。”

沈默了半晌,岳麒麟頗有點無可奈何的低了聲音:“伶牙俐齒。”

月亮的清輝淡淡的灑進來,勾勒的男人面部輪廓冷峻又犀利,那種粗放甚至稱不上英俊,可是特別有男人味兒。

焦越呆了呆,心跳突然就莫名的漏了一拍。

鬼使神差的,焦越舔了舔下唇,趁自己後悔前張嘴說了出來:“不考慮楊家和蘇家的姑娘,是因為我不喜歡女人。”

這句話出口,不說後悔,最起碼焦越的小心臟一下子隨之拎了起來。

對方可能會有的詫異、嫌棄、鄙視……

焦越沒等到岳麒麟的任何反應,因為這個節骨眼上,跑出去求助的鷹哥兒施施然的帶著人和長繩回來了。

郁悶的芭樂掌櫃的想找個雞蛋一頭碰死。

☆、番外二

焦越原本在現代時候,喜歡的款型就是岳麒麟這種的。

高大壯實,不能太帥,不能亂招人,踏實可靠。最好年齡稍微大一點,穩重。當然也不能太大,比自己大個五六七八歲都行,因為太大了會影響夫夫合拍的性-福生活……

只是他這要求不是高,是有點恨天高。所以一直到他穿越過來,一個都沒碰著。

那天在地窖一時頭腦發熱,焦越脫口而出就放出了試探的小信號。結果鷹哥兒這孩子早不來晚不來,拆臺來的特別快,還帶了閔雄和另外一個兵士過來幫忙。

一大幫人,自然什麽話都說不出來了。

一直到幾個人離開小店,自認為會察言觀色的焦越都沒從面癱將軍的臉上看出任何表情傾向。不管是好的還是壞的。就好似這人生生把所有細胞凍住了,你猜你猜你猜猜猜。

唉,都怪那晚的月光浪漫的讓人心慌……

陶吉吉老師表示自己很冤枉。

不過依著焦越的性子,有回應自然最好,勾搭成奸什麽的順理成章。不過沒得到反應也不是什麽大不了的事,他對岳麒麟還沒到要死要活那種程度,這古代的美男子,又是民風粗獷的西北,再找個同好的漢子能有多難?

事實證明,咳咳,還真不難。

時隔半個月,焦越小同學身邊開了一朵芳香妖嬈的爛桃花。

京城定期押送軍餉糧餉過來河市這邊的人,一向都是兵部隨便派個主事領隊。誰知道這次不知道兵部尚書抽什麽羊角風或是心血來潮,明明跟常規送糧並無二致,卻安排了兵部侍郎魏醒帶隊過來。

魏醒的姐姐嫁進了宮,皇帝面前正當寵。朝中大多看的清楚,魏醒在兵部侍郎這個位置上就是個歷練,估計很快就會往上提拔。

這些其實都不重要。河市這邊山高皇帝遠,魏醒就是在朝中頂破天當了丞相,跟他們也無關。

問題是,魏醒這人狂放不羈也就罷了,這人好男色人盡皆知。

魏醒跟焦越碰上,一點都不奇怪。

想魏侍郎在京城待的膩歪,這次自請帶隊到河市,就是想到西北這片風格迥異之地好好玩玩,押糧什麽的,順帶而已。

是以魏醒跟岳麒麟碰過面辦完各種手續,換身衣服搖身一變為風流公子哥,搖著扇子就出了門。

芭樂糖鋪在河市樹大招風,即使魏醒對糖果甜點沒興趣,奈何傳聞可是說,芭樂是個正當韶華的翩翩美男子。自詡風流倜儻的魏侍郎怎麽可能不去瞄一眼?

這一看,可就看到眼睛裏了。

魏醒年方二十,高挑挺拔,一雙桃花眼水汪汪的含著笑,黑亮招人,不說潘安之貌,可在京城那麽個繁華之地,出眾之姿也是出了名的。

傳聞兩年前,還有倆小倌為了他爭風吃醋,當街掐架的……

“在這河市小地方待著,對芭樂兄來說太屈才了。”魏侍郎靠在門邊上開始撩人。至於那些想要來買東西的,眼見魏侍郎邊上站著倆兇神惡煞的護衛,都識趣的先走了。

“我說這位仁兄,”焦越嘆氣:“你是專門來砸場子的?我這一下午,半塊奶酪糕都沒賣出去。天熱,新鮮食材擱不住,晚上都得扔。”

魏侍郎不以為意,搖著扇子歪過頭:“張恒,拿銀子,賠錢。”

左邊一個眉毛黑的跟蠟筆小新有一拼的漢子悶不吭聲過來,當啷一聲往桌子面上扔了一錠銀元寶。

“太多了。”焦越懶洋洋的:“找不開零頭,換點碎銀。”

魏醒笑的直抖:“你這人,找什麽找。拿著就是了。現在損失我賠了給你,是否賞臉帶我轉轉這邊疆的異域風情呢?”

“我也不是本地人。”既然有人要當冤大頭,焦越也就坦然笑納了:“建議小哥你往前二百米右轉,第一家豬肉鋪的牛二,堪當向導的職責。”

跟他閑磕牙惹的越發心癢,魏醒幹脆直截了當:“我看上你了,陪我幾天怎麽樣?”

沒什麽臆測的大驚失色,清俊的青年咧了咧嘴,端了三盤奶酪糕推到魏醒面前:“不怎麽樣,我不喜歡你這樣的。來,花了錢不能浪費,嘗嘗。”

魏醒還從來沒被這樣拒絕過。

按說這人不識擡舉,他該生氣的。可是魏醒自己都說不清道不明的,就覺得眼前這人合心意極了,明明長得不至於天姿國色,甚至都還不如自己,可他越是撩撥,心裏越是難耐,總想著把人擒了,這樣這樣那樣那樣,最好看莫過於紅著眼屈著膝哀哀求著自己時候的風情……

魏醒閉了下眼睛。打住打住!這特麽光想想就受不住啊。

食之無味的吃了一口奶酪糕,魏醒開始換個方向誘惑:“芭樂兄你這奶酪糕的味道堪稱一絕。這樣你看好不好?我出銀子讚助你在京城開家甜點鋪子,管保生意壓過姚家鋪子,日進鬥金。”

焦越表情詫異的看著他,半晌沒說話。

就在魏醒得意的想著這下可算押對寶了,晚上肯定能抱小美人的時候,焦越施施然開口了。

“我說老誰家內小誰,我就一個人,頂破天就能做那麽一批奶酪糕。每天就應付這小地方的市場需求還不夠呢,我去京城碾壓什麽姚家鋪子?哈,畫餅得畫個靠譜點的,才有誘惑力不是?”

魏醒:“……”

百無聊賴的焦越托著腦袋看著眼前這個青年。這幅模樣一看就知道,京城紈絝官二代,長相是真不賴,身材也不錯。可惜的是,不是自己那盤菜。

芭樂掌櫃的飽暖思那個啥了。按說要一夜風流,找這種自命不凡又遠在他鄉的最合適,爽完了一拍兩散,沒有後顧之憂。

心思泛開了活絡。

不知道這家夥中看中用不?會不會是個銀樣镴槍頭?怎麽說,也是自己二十多年這兩世加起來第一個,就算沒打算廝守,也得差不多才是。

“哎,”焦越用食指敲了敲櫃面:“你多大了?”

魏醒如同聞著腥味的貓,就差眼珠子冒綠光了:“愚兄今年二十。”

我日!還是個年紀小的!

焦越嘆口氣,隨手抓了個抹布,有一搭沒一搭的擦櫃子:“別愚兄了,我比你大。”

魏醒的驚訝貨真價實,上下打量著焦越,滿臉不敢置信:“不可能!看你的模樣,頂多十七八!”

“我謝謝你了。”被誇臉嫩怎麽說也是件高興事兒,焦越咳了咳,目光佯裝無意的往門外那倆門神掃了一眼:“我單字一個越……月亮的月,你叫我月哥就行。”

話說到這份上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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